那夜之后,我收起了所有刚萌芽的反抗想法。
只听着爹爹每日与各大世家主谋划,要如何将宋石薇从高位拉下来。
宋石薇现如今名气和权势都盛极一时,他们不能正面抗衡,只能蛰伏隐忍。
爹爹则对我看管愈加严格,我出门的机会越来越少。
每日只能在府里学习女红技艺。
要么就是在书房将那几本早已倒背如流的女德之书翻来覆去看一遍。
那日我在书房练字实在无聊,照例开始找书,却碰倒了一个年久失修的书架。
我连忙扶起,却从隔板中掉落出一本泛黄的旧书。
上面积满了灰,也没有书名。
我此前从未见过这本书。
我俯身将书拾起,心里隐隐约约有种预感,打开这本书,一切都会不一样。
扉页有一行娟秀的字迹。
「旭宁小记」,我心头震动。
旭宁,是我阿***名字,她叫江旭宁。
这是娘亲写的。
翻开小记之前,我只满心欣喜,我很少了解母亲的一切。
也许能通过这本书了解娘亲的生平。
可是这本小记,不是一本能缅怀亲眷的家书。
满页所写,都是我十五年认知的血泪***。
我一字一句读去,还未读过半,已满目湿润。
泛黄的宣纸和积灰,说明着这本小记这么多年的无人知晓。
现如今,纸上又沾上了不明的水痕,是我的眼泪。
我掩面恸哭。
我读到的不是阿***故事,是一个名叫江旭宁的女子的一生,虽然她的确是我的娘亲。
她出身名门,学识不薄。
她认识了自称来自后世的少女宋石薇。
她们惺惺相惜,宋石薇欣赏她沉静渊博,她亦能理解宋石薇那些离经叛道的后世思想。
宋石薇和江旭宁一起扶持新皇,一起入朝为官,她们身为女子却在朝堂之上侃侃而谈,把一众男子辩得哑口无言。
她们单薄的身躯,给天下女子带来了希望。
可是江旭宁不像宋石薇,在这个地方是无牵无挂之人。
她的出身和家族,在她最夺目耀眼的几年,变成最冰冷锋锐的利刃,狠狠刺向她。
几大世家官员联合上书,逼着江旭宁嫁人。
他们逼迫不了宋石薇,却有******江旭宁。
整个江家都背叛了她,他们用亲情和家族施压,要她回去相夫教子。
她最后妥协了。
她嫁给了我的爹爹,谢远山。
可是她尝过***的滋味,又怎会忍受得了被缚笼中。
这本小记,前面是潇洒快意的笔法,美好得像是话本里杜撰出来的故事。
从她嫁进谢府开始,甚至连下笔写字的力度,都透露着悲哀。
谢远山不在乎她的才华,旭宁不能插手朝堂便在家著书写作,她想授予天下女子更多不一样的思想。
谢远山将她呕心沥血著出的诗书付之一炬。
整个谢家只盼望着她早日有孕,能为谢家开枝散叶。
她的满腔才能无人在意,她的喜怒悲苦亦是被埋没在深宅大院。
她只被当成夫家的所有物和工具。他们抹杀掉她所有的出众。
旭宁生了我以后,写的小记笔迹越发混乱,透露着油尽灯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