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不仅透着讽刺,还透着不屑。林颂鸾本是存了奉承拉拢紫玉的心,此时也被她这一番话说的怒火高涨。早就忘了林太太的嘱咐,这会儿别说要送紫玉衣料,就是让她请紫玉去她那里说话她也说不出口。这两人眼瞅着就要在书房门口吵起来,要是在别处,或者九爷不歇息在这里,熙安才懒得管,可这会儿九爷还未睡着,不定什么时候就发作,她可不敢叫这俩人这么对上。...
紫玉想教训小厮的心思不由的一顿,九爷可是个煞神,来之前,老夫人还嘱咐了自己,“哥儿歇在书房,就是不想咱们知道,所以你去也要悄悄的,别惊动了他,免得他以为我到处管着他……”她要是在书房越俎代庖的教训九爷的小厮,九爷不在还好,九爷若是在,就是天皇老子的丫头,他也会当场下脸子……
“那咱们快点过去,我悄悄的看上一眼,回去有话回就行了。”她长长的舒一口气,脸上重新带了笑,挽着熙安的手去了耳房。
耳房里头烛火跳跃,魏翌正翘着脚在床上发呆。
紫玉悄悄掀开帘子看了一眼,连忙放下,出来到了外面对了熙安道:“也罢,委屈九爷了,今夜你多费心,两头都看着些……”
熙安笑:“姐姐言重了,这算是什么委屈,我送姐姐。”
她这么知趣,紫玉心头的不快也渐渐消了,两个人手挽手走到院门。
林颂鸾却是去而复返。
她回去之后神情不好,林太太便问了一句,听林颂鸾说起紫玉是老夫人身边的丫头,顿时眼睛亮了:“咱们来的时候,正好该去给老夫人请个安的,免得叫外人说我们不懂礼数。可这满府的人,能叫得上名字认识的一个也没有,院子里头的厨娘跟粗使婆子我倒是问了,可她们有什么见识?就凭她们,也进不了老夫人的院子啊!”
催了林颂鸾快去找紫玉说话,最好能请到她们这院子里头来:“我来的时候你姨母给了我两块好料子,一块茜红的我得先给你做一件衣裳过年穿,另一块烟粉色的就送给那丫头,叫她见了,也不敢小觑了你。”
林颂鸾被她这么一说,心里不服,抿着唇道:“一个丫头,比那些真小姐还架子大,我不想去奉承她。我今天还见了魏翌,也没低三下四。”
林太太吃过的亏多,生活经验也多,不免要劝她:“你能求了九爷去跟老夫人说?丫头们每天就是围着主子,到时候见机帮我们说一声,总比我们这样摸不着头脑好吧,再说你姨母还想让我们多打听打听这府里这上京的事……这眼瞅着过年了,各家各户的走动也勤,我还没什么,你若是能讨了老夫人欢心,能跟在她身边,定能入了这京中的贵人们的眼。”
末了又道:“我儿这样的人品才学,总要强过你小姨去才好。”
乱世出佳人。
林太太看着明珠一般的女儿,既怕她在养在深闺人不识乃至于明珠蒙尘,又怕她遇人不淑明珠暗投,真真操碎了一颗软软的慈母心。
林太太这样说,林颂鸾虽然依旧不情愿,却是又再次出来了,且正好跟紫玉碰到一处。
熙安眼底闪过诧异,主动打招呼:“林姑娘。”
林颂鸾笑的生动又委屈:“还是睡不着,我母亲说我这是认床,熙安妹妹这里有合适女孩子读的书吗,借我一本看看。”
紫玉笑:“林姑娘昨儿就来了吧,这认床可不会一时半会能好,要过段日子才能适应,想来昨夜歇的也不好。”转头又对熙安道:“听说南边的小姑娘个顶个的水灵,我原还不信,见了林姑娘倒是信了,林姑娘歇息不好,脸色却看着极好。”
这话不仅透着讽刺,还透着不屑。
林颂鸾本是存了奉承拉拢紫玉的心,此时也被她这一番话说的怒火高涨。早就忘了林太太的嘱咐,这会儿别说要送紫玉衣料,就是让她请紫玉去她那里说话她也说不出口。
这两人眼瞅着就要在书房门口吵起来,要是在别处,或者九爷不歇息在这里,熙安才懒得管,可这会儿九爷还未睡着,不定什么时候就发作,她可不敢叫这俩人这么对上。
“林姑娘昨天才经了长途跋涉,疲累得很了,哪里还顾得上认床,夜里睡足了,气色自然是极好的。这认床我倒是有个偏方,用点花椒水泡泡脚,或许能早点入睡。可惜我这里的书只有女戒女则,这些书想必林姑娘早就会背了,我拿出来还不够丢人现眼的……”
她替林颂鸾在紫玉面前周旋了话语里头的疏漏,又不软不硬的回绝了林颂鸾的请求。
林颂鸾固然很想反驳紫玉,可也知道自己这时候正该压下火气,不能此时就跟这丫头一般见识,笑着道:“是我想的不周到,罢了,等明儿让舍弟去街上看看吧。”只是握紧的拳头,还有说完话就紧抿的唇角无不显示出她的恼怒,连转身走路的背影都透着僵硬。
紫玉见她走了,心里刚才别扭的那口气才算出来,即便如此,她依旧用亲昵到逾越的态度点了一下熙安的额头:“别说我没告诉你,他们这一家子,你离得远点才好呢。”
耳房里传来哐哐哐的用脚砸床的声音。
魏九爷从小到大的毛病,唯独这个最瘆人,这是暴躁极了的征兆。
紫玉不再继续说话,匆匆道了一句:“你好好伺候着,我先走了。”说完带了那站在院门口的粗使跟小丫头走了。
熙安亲手插了院门,回到耳房门口,战战兢兢的问道:“九爷有什么吩咐?”
“闭嘴!滚!”
“是。”
三更天的时候,王子瑜口干舌燥的挣扎着醒了过来,看见坐在床边的熙安还以为自己做梦。
“表少爷可是渴了?”
王子瑜点了点头:“又渴又饿。”还想解决一下人生大事。
打量了四周:“我这是在哪儿呢?九哥儿呢?”
“是魏府我们九爷的书房院子里。”熙安端了温着的蜂蜜水过来,又轻声问:“表少爷可有什么想吃的?”
两个小厮也都站了起来,等着吩咐。
王子瑜不好意思,“这里有什么现成的拿来我吃点就行,要是没有,就算了。”
“奴婢做了些面条晒干了,要不给您煮一碗?”
王子瑜连忙点头,“有劳了。”
等熙安走了,伸手招了自己小厮过来,先打一下脑袋:“我醉了怎么不叫我回家睡?”趿拉着鞋子,扶着小厮慌慌张张的去更衣。
书房小院虽然没有厨房,却有个小小的茶房,今夜炉火也没灭了,热水是现成的,熙安切了葱花,又从吊着的篮子里头拿了两个鸡蛋,用小锅烧热,放了油葱花,做了一碗香喷喷的荷包蛋面。
解决了生理问题的王子瑜看着面条口水横流,一边吃一边夸赞:“熙安你这水平赶得上春风楼大厨了。他那一碗面可是十两银子。”
一说到银子,熙安顿时觉得亲切。她可不是缺银子,快缺疯了!
“表少爷谬赞了,您这是饿了,才觉得面好吃。”
十三四的豆蔻少女,如花蕊初绽,笑意婷婷,王子瑜抬头看了一眼,连忙低头继续吃面,嘴里呐呐道:“才不是。”
吃完洗漱后重新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看了灯影里头安然坐了的熙安,觉得自己的右边腮帮子那里有种隐隐的酸麻,就像小时候换牙时候的感觉,牙齿要松不松,说痛算不得大痛,说舒服还隐约有点……
他以前其实就有点喜欢熙安,但都没有今晚这种感觉强烈。
他觉得自己今晚情窦初开了!
好想真的把她要到自己身边!
魏翌睡到后半夜,觉得被子厚,蹬了摸索了一床薄的盖在身上,偏那被子不知被什么熏了,有种淡淡的香气,他皱着眉卷在怀里,天明醒来觉得下半身那里湿漉漉的,一看自己竟然将熙安的被子抱在了怀里!
熙安刚打了热水进来准备叫魏翌起床,就见他恶狠狠的看着自己的被子,听见动静转头看见熙安,更是恼火:“你个丫头用的被子比我这少爷的被子还软和!你莫不是偷拿了我的被子?”说着把熙安的被子往地上一扔,犹自不过瘾,胡乱穿了中衣赤着脚就下去踩。
这种找茬的事幼稚的小孩子也不是第一次干了。
熙安在心里咆哮,这要是她有个这样的弟弟,早拿了鞋底子上前去往死里抽了!
“叫他们抬浴桶过来,我要在这里沐浴!”
气得熙安转身出去吩咐。
这个早上注定鸡飞狗跳,魏翌把熙安的屋子弄得到处都是水,已经躺在地上的棉被更是没能够幸免,把熙安气红了眼,“少爷,奴婢就这一床被子,真是跟府里其他奴才们的被子一样。”
“你盖盖本少爷的被子试试!还敢顶嘴!你是不是觉得本少爷的被子更好,那你盖!”
魏翌一大早的火气就大。
不大怎么能够掩盖他的羞恼呢。
可惜熙安全部的心思都在如何挽救自己摇摇欲坠的被子上头,根本没注意九爷其实是恼羞成怒,是色厉内荏。
棉絮不易得,一床被子通常要盖个二三十年,有的贫穷些的人家,更是要盖一辈子。
熙安分到这床棉被的时候刚进府,才十来岁,费了好大劲儿做了一床被罩,一直小心翼翼的用到今天,连针脚线头都没弄坏一丝,现在却被魏翌踩成了泥水。
“九爷也太不讲理了!”她没嫌弃他用了自己的被子,他倒想无理赖三分!
魏翌大获全胜,也不理会熙安,自己胡乱系了衣裳带子,神清气爽的走到院子中,见两个小厮贼头贼脑,大声喝道:“敢偷偷告爷的黑状,直接打死!”
两个小厮八卦的心思瞬息熄灭。
别人说打死还有可能是吓唬人,可九爷——从来不吓唬他们,他都是来真的。
熙安心里暗爽,天色暗下来,还殷勤的点了大灯,十几根蜡烛把屋子照的如同白昼。魏翌一口气写了百十多张,累得手腕子都要断掉了,摔了笔道:“今儿不写了,明日早起来写。”他明明写了百十张,可怎么看怎么觉得熙安那一摞没减少。一整天下来,熙安还能悄悄出去活动活动,魏翌是保持一个姿势不吃不喝的书写,他这股劲头,熙安面上淡定,心里还是很佩服的,当然,她也暗暗腹诽,九爷这么卖力,也有可能是因为魏帅的棍...
“这一大早闹哄哄的,你平日就起这么早?”王子瑜也醒了,打着哈欠出来问。
在锦竹院里头担了一夜心的莲香正好带了人进来,笑着道:“表少爷早,这算不得闹,您要是在锦竹院住上一晚才知道什么叫闹。”拿了新衣裳过来给王子瑜换,又对了王子瑜道:“表少爷别嫌弃,九爷这身衣裳是没上过身的……”说着话团团的指挥了丫头们进来伺候,两个爷们很快的焕然一新。
魏翌拉住王子瑜,一边往外走一边说:“不早了,咱们出去练练,你也使使大哥的枪,练完正好吃饭。我跟你说,大哥的那杆枪九十九斤,我爹他老人家还有一杆更重的,不过没在家,熙身带着了……”
王子瑜被拉的叫唤:“哎呦,你慢点,我头还晕着……”
莲香来的时候,熙安心里正难受的很,就躲在耳房里头,一直到莲香离开也没出来。
一群人闹哄哄的走了,书房小院就跟被蹂躏过一样,到处乱糟糟。
熙安先把两个人换下来的衣裳收拾到一处,按理说莲香来的时候就应该顺道拿回去,这种事,熙安拿不准是莲香忘记了,还是故意留下的。但她这会儿一点也不想理会,熙便这对主仆去作,她也是有脾气的人。
继续收拾房子,一通忙活下来,到吃午饭的时候算是松一口气,书房小院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想整理的干净整洁,非得结结实实的花时间不可。
这么一来,留给熙安生闷气的时间就不长,剩下的时间把自己的被子拆洗晾干,夜里没得盖只好拿了魏翌的被子先将就一日。
接下来几日魏翌没再来书房小院,林姑娘也没过来串门,熙安好歹的缓过劲来。
进了腊月,天气更冷了,熙安夜里睡觉非要把被窝暖热乎了才敢进去,早上起床满屋子冷气。
初六这日天还蒙蒙亮,一串串的鞭炮响在府里点开来,熙安开了小院,碰见个小厮一问才知道,魏帅大获全胜,岭王以及儿孙全数投降,已经在回京的路上。
魏帅是统帅,虽然还兼着几个地方职务,但必定要进京面圣交还帅印的,班师回朝,请功受赏,是武将毕生的荣耀!
魏府的人欢腾了起来。
魏翌高兴完了,想起自己的功课来了,别人还在高兴,他已经冲到了书房小院,一面打发了小厮去王家跟王子瑜要做好的诗,一面喊了熙安过来。
熙安抱了足有十多斤的字纸进来。
“九爷,这些都是您往常该做的功课。”
魏翌看着这差不多赶上他一半儿高的“功课”,脸色阴沉了下去:“这么多你叫我怎么抄?”
胡乱翻腾了一下,发现都是密密麻麻的簪花小楷,更是生气:“行书隶书草书,你写哪一种不好?”偏写女子们用的簪花小楷!这样他想冒充一下自己写的也没办法!就算他能忽悠住父亲,但这么娘气的字体——父亲铁定笑话他!
“回九爷,行书隶书草书九爷往日都写过,府里的规矩,奴婢们不可学主子们的字体,奴婢只会写这个。”
见她脸色也青青白白的不好,魏翌更烦:“这些都是你近来写的?”
“是,奴婢这几日除去吃饭,就是写这个。”事实当然不是,这些都是她往日悄悄写下来的,否则叫她一下子写这么多,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了。
魏翌虽然很怀疑,但还是道:“行了,你下去歇着吧!”
熙安:“九爷,奴婢给您磨墨吧?”她故意连旧年写的也抱出来,就是为了看他奋笔疾书,好出一出自己胸中恶气,自己要是走了,岂不是看不到?
魏翌想着她磨墨向来比那些粗鲁的小厮磨的好,点头应了,也不多说,直接挽了袖子闷头抄写。
熙安心里暗爽,天色暗下来,还殷勤的点了大灯,十几根蜡烛把屋子照的如同白昼。
魏翌一口气写了百十多张,累得手腕子都要断掉了,摔了笔道:“今儿不写了,明日早起来写。”他明明写了百十张,可怎么看怎么觉得熙安那一摞没减少。
一整天下来,熙安还能悄悄出去活动活动,魏翌是保持一个姿势不吃不喝的书写,他这股劲头,熙安面上淡定,心里还是很佩服的,当然,她也暗暗腹诽,九爷这么卖力,也有可能是因为魏帅的棍棒威力巨大。
魏翌站起来,全身的关节都咯嘣响。
“九爷,奴婢唤两个大力的粗使过来给您捏捏肩膀吧?”
魏翌回头看了她一眼,这还是两人前几日闹了那一场之后头一次这么和谐。但是这丫头的殷勤,他怎么琢磨都觉得不对味儿。
“不用了,你替我捶两下就行。”
熙安刚才那样说就是为了避免自己给魏翌捶肩膀,没想到魏翌突然来这么一句,愣了一下,见魏翌已经在看她,连忙上前给他捏肩。
她用上吃奶的劲儿,魏翌还不满意:“怎么跟只奶猫子似得,你用点力啊!”
熙安累得说话都断断续续:“奴婢就这么大的劲,刚才就说了,叫两个有力气的人来,您又不让。”
两个人唇枪舌剑,魏翌累的狠了,听她抱怨几句,权当是猫叫,也不理会,竟然坐着睡了过去。
魏翌再醒过来,耳朵里是莲香的声音:“这一整天,除了早上吃了点东西,竟是没再进过一粒米,我这里还不敢告诉老夫人,也替妹妹担着心……”
不理会莲香话语间的暗锋,熙安也学了她的声音低低道:“姐姐不用担心,九爷一直在做功课呢。我见了九爷能静下心来做一整日,就想着魏帅排兵布阵,岂不是比这个还辛苦,可有道是虎父无犬子,上阵父子兵,九爷现下能吃了这个苦,将来岂不是定能青出于蓝?说不定啊,咱们府里还能被封个异姓王或者上柱国呢!到时候我们这些伺候的,虽说比不上姐姐功劳大,可也能跟着风光风光不是?”
莲香轻笑:“你这丫头,读书识字儿就是嘴甜会说,我这才一句,你就来着这么一大段。”
熙安见糊弄了过去,暗暗擦一下冷汗,心道以后还要按时让魏翌吃饭,她跟他生闷气事小,要是被上头人看在眼里觉得她伺候的不尽心,她这条小命还要不要了?
魏翌其实仍旧很累,可被熙安这么一说,又觉得自己受的这点累实在不算什么,父亲说过行军在外,有时候走上几天几夜,喝污水,啃冷雪,天冷天热都是受罪……
他就是没想到熙安小小年纪竟然有这样的觉悟。这样想来,不仅在接下来的几天都安安分分的写功课,还放话要放熙安假,准她歇息。
熙安奸计得逞,不,应该是吹捧得当一举数得,魏翌真真就日日不辍的抄写功课,拿出了以前数十年都不曾有过的劲头。
连徐妈妈都陪着老夫人悄悄来看了一次。
徐妈妈回去后就对了老夫人道:“您可宽心了,九爷有这股子劲头,还有何事可愁?”
老夫人心里高兴,倒比当日知道大老爷得胜回京还要真快活上两分,不过即便如此,也不敢将话说满了:“就怕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若是这功夫下在平时多好?你说这算不算临时抱佛脚?”
若是熙安在这里,一定大赞一声老夫人慧眼如炬!
到了腊月初八,先是宫里的腊八粥头一份的赏出来送到魏府,到了正午奖赏魏府的圣旨出了宫。
紫玉直接把接旨穿的衣裳送到了书房小院,“大奶奶把九爷的衣裳送到了徵阳馆,知道九爷在你这里,我就不多跑到锦竹院去了。”
什么叫九爷在她这里?
熙安心里吐槽,面上呆呆,只作不懂的接了衣裳,嘴上却道:“莲香姐姐想必快过来了。”早几日她就发现锦竹院的小丫头在书房小院连廊那边鬼鬼祟祟的,不过她们不靠近,她也懒得理会,个人的心思都有,若是为他人操心,只怕自己先累死了。
熙安说完见紫玉一怔,立即意识到自己说多了,连忙补救:“这衣裳繁复,我可不会摆弄。”
正说着话,莲香果然匆匆过来:“妹妹别怪我莽撞,实在是,若是伺候不好闹了笑话,不只是一个人吃挂落。”话都说的气喘吁吁。
熙安把衣裳给了她,笑道:“九爷在书房,那便多偏劳莲香姐姐了,我送送紫玉姐姐。”
莲香这才对了紫玉行礼,说了句怕耽搁接旨的时辰就捧着衣裳去见魏翌了。
紫玉走了几步还回头看了她一眼,意有所指的对熙安道:“你倒是大方。”
“我是一个人,年纪小,也不如诸位姐姐们稳重,难不成我事事都要上手儿?我还怕伺候不好九爷挨训呢!再者咱们府里的姐姐们,我还没见过几个掐尖要强争强好胜的呢。”话头一转:“不知道这接圣旨咱们能不能去听听?我这还是头一回见呢。”
“接旨在西跨院,你说我们能不能去听?”
自然是不能,西跨院虽然不是正院,却是府中宗祠所在,平日里都是大门紧锁,除非重要日子才开门的,别说奴婢,就是姨娘们等闲也进不去。
魏翌不以为然:“你何不说是一段笑话?!”王子瑜笑的前仰后合,手搭在魏翌的肩膀上,整个人都快笑散了架,余光里头见了熙安身影,才尴尬的收了笑,伸手握拳咳嗽两声。魏翌见他收声,这才道:“我托你做的诗都做好了没有?上次才给我十首,还差了四十首。”...
熙安对圣旨内容的好奇心不大,她就是盼着能多放点赏钱,可一直到了腊月初十,也没见有人来放赏。
腊月十一,魏府众人被恩准进宫谢恩,魏翌走了,熙安连忙出去。
方大娘窝在林先生小院的门口嗑瓜子儿,见了熙安忙招呼。
“大娘,这还没过年呢,您这新衣裳就上身了,穿了可真精神!”
“大老爷打了胜仗,老夫人高兴,这次的赏钱格外多,都快赶上九爷出生那会儿了。可巧我那天站的显眼,老夫人身边的徐妈妈见了跟我说了几句,见我身上的衣裳开了个线头,便把这件送了我,说是新的,她穿了有些瘦,白放着可惜了的。”
熙安真是先喜后惊,喜的是果真有赏钱,惊得是不知道她的赏钱叫谁昧了,她这会儿就想冲回去问问紫玉,好在理智慢慢回笼,勉强压抑住激动,费了老大劲才笑着道:“可不是您穿了正正好儿,就像贴身量了您的尺寸做的一样,您穿了这件衣裳,人也看着精神,我方才差点没敢认,心里还以为是哪家太太来府里串门呢。”
方大娘被她奉承的合不拢嘴,熙安道要回去伺候九爷做功课,被方大娘拉住又多说了好几句,两人这才分手。
回了小院不久,七爷魏钰、九爷魏翌跟王子瑜一起进来。
魏钰边走边笑:“这头一遭儿的名声就叫九弟占了,柳永奉旨填词是一段佳话,你这里奉旨做功课,更是一段佳话……”
魏翌不以为然:“你何不说是一段笑话?!”
王子瑜笑的前仰后合,手搭在魏翌的肩膀上,整个人都快笑散了架,余光里头见了熙安身影,才尴尬的收了笑,伸手握拳咳嗽两声。
魏翌见他收声,这才道:“我托你做的诗都做好了没有?上次才给我十首,还差了四十首。”
王子瑜连忙摆手:“这东西又不是现成的,那十首已经够叫我伤脑筋的了。何况你这还领了旨意,若是再叫我替你写诗,岂不成了抗旨?不成不成,我可不给你写了。”
“我又没照抄你的,”魏翌揽住王子瑜的脖子,往熙安那边一推:“书房里头纸笔都是现成的,你今儿先做出十首来,否则就不叫你回家了,把你送给熙安当夫婿!”
熙安听了只一愣就没放在心上,她是知道王家的,就算魏翌敢送,王子瑜也不敢收,府里老夫人纵然溺爱魏翌,也不会由着他给王子瑜塞人,王子瑜可是老夫人的亲外甥。再者,魏翌又在兄弟们之间霸道惯了,只有他能说的话,旁人若是真动了心思,那绝对得不了好。
王子瑜倒闹了个大红脸。
七爷魏钰是成亲的人,见了一挑眉,唇角一勾便笑,王子瑜的脸更红了。
熙安的心思全在那赏钱上,听了魏翌的话没当回事,淡定的给三个人上了茶,走到王子瑜身旁的时候,见他浑身都要发抖,连忙放下茶杯,退到了门口,她可不能招惹。
许是身边的人都是自己最亲近的,魏翌干脆把腿搭到椅子上,斜靠着跟王子瑜说话:“你真喜欢她?若是你今儿把四十首诗都做完,我就把她送给你,你若是怕舅舅舅母揍你,由我跟外祖母去说。”
魏钰也掺和:“你跟外祖母去说,母亲定要揍你,我看你们不如给这丫头脱了籍,将她安置在外头……,父亲身边的林参将你们还记得吗,别看他有个惧内的名声,听说十三岁就置了外宅……”
王子瑜坚决不松口:“你自己诌几首应付过去就是了,姑父难道还跟你讨论平直曲折不成?”虽然嘴里这么说,余光却打量门口的熙安,见她一副充耳不闻的模样,不禁有几分失落。
他那点儿心思逃不过魏翌的目光,魏翌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拦住王子瑜不叫他走:“你写几首,我改改词句总成了吧?”
连带魏钰也被拉住:“七哥你也做五首出来,否则我就去告诉七嫂你十三岁的时候带着我去偷看芳华洗澡。”
芳华是魏钰书房的丫头,人长得美,又八面玲珑,深的魏钰喜爱。
魏翌这样一吓唬,魏钰也只好帮忙作诗,却又强调:“若是在你七嫂面前胡扯,不用爹回来,我先揍你一顿。”
魏翌则深谙见好就收之道,哈哈笑着,叫熙安去喊他两个小厮跟大厨房要一桌酒席。
熙安正愁找不到人问赏钱的事,两个小厮武英跟武杰可巧过来。
“徐妈妈说各个房头的自己领回去,咱们都是九爷这边,赏钱便由莲香姐姐统领了。”
熙安忙问是哪一日发下来的。
“当天就发了啊,怎么姐姐没领到吗?”
“或是莲香姐姐忙,忘了我这边也不一定。你们快去领了酒菜回来吧。九爷留了七爷跟表少爷吃饭。”
武英跟武杰走了,熙安靠在廊上盯着书房的动静,心里却在想着莲香。
莲香跟自己是同一年伺候的魏翌,论资历比她来的时间短,可莲香的娘是老夫人陪房王妈妈的闺女,爹又在外院账房上专管记账,论起跟这府里的亲疏远近,当然是莲香甩自己好几条街。
可自己也从来没想着跟莲香比,或者跟她打擂台。她自问这么多年,遇到往后缩的时候绝对不往前迈一步,也不知莲香对她哪里来的那么多防备。
武英跟武杰说着话,身后跟了抬着饭盒的婆子过来的时候,熙安已经隐隐有了猜想。
主母治家,若是给爷们选通房,一般会一下子抬举两个,免得形成独房专宠,叫新奶奶进门反倒不好收拾。
魏翌的四个大丫头,莲香跟荷香是老夫人给的,现在的月钱也是从老夫人那里领,芸香是魏翌乳娘的女儿,梅香却是都不靠,凭着绣工出众留在锦竹院的,也因此,锦竹院的大丫头小媳妇的,渐渐以莲香为首,丫头们之间也有矛盾,可一旦有外人了,她们立即抱团,共同排外。
熙安便是那外人之中的一个,发现了这一点她也没上赶着去巴结谁,只本分的做好自己份内之事,不想这样竟是入了老夫人的眼。
要不是紫玉提点,她还真没想到。
魏翌十四,她十三,搁到现代也就初一初二的学生。魏翌模样很好,个头也高挑,可再好再帅,那也是个青春期儿童,她对他从无那种想法,也从无暧昧的暗示。日常接触,把自己定义成少爷课堂上的跟班,不说一点差错没有,可大部分时间主仆还是十分相谐的。
她也相信魏翌对自己没什么想法。她被留在府里的时候,已经是强弩之末,母亲亡故,爹爹重病,自己瘦骨嶙峋,魏翌也不止一次说过自己丑,她相信,见过自己最狼狈的丑样,他绝对绝对不会喜欢上她。
由上推论,两个人之间是清清白白,一目了然。
莲香应该也明白,那她的排斥就不是因为情感,而是因为利益。
难不成老夫人选定的另一个通房丫头不是莲香?
这种事老夫人身边的丫头们应该清楚,得趁空去问一句。
想到这里便有些烦躁,若是在现代,谁敢这样占了她便宜,她早冲上去问候到那人脸上了,就是面对痞子流氓也不怕。可在古代,不讲人权,只看身家背景,她想留着小命赎身出去,便不能莽撞行事。
正想到这里,魏翌在房里喊她去斟酒。
熙安应了一声进来,王子瑜已经做了五首,魏钰也做了两首,这一会儿的功夫能得了这么多,可见魏翌的威力不仅在丫头仆妇们之间厉害,在同辈人里也是佼佼。
魏钰发觉熙安一来,自家表弟的表情便不自然起来,扭扭捏捏仿佛屁股底下有根针,偏九弟浑不在意,不是指挥了熙安拿碗,就是叫她倒酒夹菜,把她当成小厮使唤。熙安呢,又一副木木讷讷,对酒席上的事儿一窍不通的样子。
酒席刚过一半,王子瑜已经吃的双颊通红,魏翌笑:“你可别醉了,休想躲过做诗。”抬头看了一眼一旁斟酒的熙安。
熙安领会,转身悄悄出去,把酒壶里头的酒倒出大半,然后兑了凉开水进去。
魏钰一喝就吐了,叫道:“这是金华酒?”
王子瑜已经上头:“我喝着还好。”
魏翌趁机道:“你酒量浅就别喝了,这酒寡淡无味的很,上次外头吃饭,我还没吃东西呢,你就醉倒了,害得我回来吃熙安的猪食。”
王子瑜听到他说熙安,又说吃饭,晕晕乎乎的露出一个傻笑:“我记得呢,半夜饿了,熙安给我下了碗面条,好吃的很,比春风楼的大厨的手艺都好。”
魏钰也是个人精,听到这里,心下已经是十分确认,他本来以为是个玩笑,可如今看来王子瑜竟然有几分当真了。自家这个亲弟弟可也不是吃素的,他若是不稀罕还罢了,若是稀罕,倒霉的一定是那丫头。想到此,他悄悄打量魏翌,见魏翌长长的眼睫毛垂下来,不知在想什么。
魏钰心里先打了个突,笑着道:“你那是喝多了,饿得很了,就是吃咸菜也是香的。”
熙安在听王子瑜说到面条的时候脸色就变了,魏翌吃了她的猪食般晚饭,她却给王子瑜下了一碗堪比春风楼大厨手艺的面条……
她这会儿顾不上王子瑜再说什么,脑子只管盯住魏翌,见他抬起慢吞吞的抬起眼皮,乌目沉沉,熙安顿时觉得如同有一柄钢刀在给自己刮汗毛。
这么多年,她时刻谨记当初魏翌的言语,知道他是个不容许他人觊觎自己东西的性子,所以对外人尤其是其他男主子们都时刻保持距离,她倒不是觉得魏翌多么看重自己,只是尽自己本分。就是王子瑜,她也没同他谈笑过什么暧昧的话。偏今日她觉得这两人都不正常了,连带她也觉得好似有危险。...
“什么样的面条这么好吃?你去下三碗过来。”
熙安听了指示,连忙应喏,到了茶房一下子就瘫在地上,伸手抹一把额头,上头的汗水已经凉了。
主子可以熙意的践踏奴才,他睡了她的被子也就算了,又把那被褥糟蹋的不成样子,她也没敢放一个屁。她不过是没给他煮上一碗面条,就惹得他不悦。
旁人家的男主子不都是胸怀宽广,可以任由丫头们在里头划小船的么,怎么到了她这里就这么倒霉,遇上个小心眼又睚眦必报的主子!
这么多年,她时刻谨记当初魏翌的言语,知道他是个不容许他人觊觎自己东西的性子,所以对外人尤其是其他男主子们都时刻保持距离,她倒不是觉得魏翌多么看重自己,只是尽自己本分。
就是王子瑜,她也没同他谈笑过什么暧昧的话。偏今日她觉得这两人都不正常了,连带她也觉得好似有危险。
三小碗清汤面端上去,熙安谁也没看就往外退。退到门口,武英在小院门那里冲她招手。
“角门那里说你爹来了。”
熙安一惊,立即想到肯定有事,忙托了武英:“你帮我看着些,我去去就来。”三步并作两步的去了住处,把攒的碎银子都揣在身上,然后又急匆匆的到了角门。
魏秋水人如其名,是个少见的美男子,同时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别人是屡考不中,他是身体都不足以支撑他去考试,魏家又在乡下,这么来一趟没三个时辰到不了,能让魏秋水上京,那肯定是有不得了的大事。
父女俩许久没见,熙安先上下打量他,见他衣裳虽然旧,但洗的干干净净,略略放心。
来自女儿的关怀一下子让魏秋水想到了老娘在世时看自己的慈爱眼神,忍不住就泪盈于睫。
熙安知道他爱哭,递了帕子给他擦泪,毫不耽搁的问正事:“爹,大老远的,天又冷您是怎么来的?松二哥呢?”
魏秋水弱弱的流了一会儿泪,才哽咽道:“快过年了,他进京说要卖两张好皮子,我就跟他来了。”
“那您早饭吃了没?午饭肯定没吃!”熙安觉得自己操不完的心,看了街对面的包子铺,撇下一句:“你等等我。”拔腿就跑了过去,先买了三个,想起李松说不定也没吃午饭,又买了五个。
魏秋水见熙安买了一堆包子,嗫喏道:“我吃不了这么多。”
“这是给松二哥的。”熙安将他拉到门口避风,转身进去跟看角门的婆子要了碗热水,看着魏秋水背着人胆怯又斯文的吃了包子,这才问话:“您上京是有事?什么事?”
不问还好,一问魏秋水的眼泪又哗得一下淌了出来:“呜呜……,都是爹不中用,死了也没脸见你娘亲……”
熙安忍不住嘴角抽搐,一句话翻来覆去哭了三年,每次见到她总要来上这么一遭。
“不是跟您说了么,您好好活着,一时半会儿也就见不着我娘亲了;您要是现在下去见娘亲,娘亲肯定会生气的,万一拿着扫把去揍您,没得丢人丢到阎罗殿……”
后头有人噗嗤一乐,父女俩齐齐转头。
角门正对的甬路上,魏钰,王子瑜,林颂枫,林颂鸾,魏翌站在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父女二人身上。
看门的婆子跟小厮纷纷给七爷九爷表少爷行礼,熙安顺势拉着魏秋水站到了一旁。
魏钰笑着对林颂枫道:“这个门对着的外街向来热闹,府里人若是想出去逛逛,走这个就极其方便。”
林颂枫道了谢,林颂鸾变戏法似得拿出一顶帷帽,两兄妹别了众人出了门。
王子瑜讷讷:“这,还要戴这个?我们家几个姐妹出门,怎么没见她们戴过?”
魏钰常在外头行走,见识多,闻言笑道:“想必是南边那边的风气如此,不过,他们出去这一回,下次再出门应该就不会戴了。”
熙安见魏翌转身就走,想着自己没告假就偷溜的,把银子跟包子都给了魏秋水:“现在天色暗的早,你们若是赶夜路太辛苦了,不如去大车店歇一晚,热热的喝些汤面,也免得受寒……”
魏秋水不要银子:“我来又不是跟你要钱的。”下头又没了话。
熙安见问不出个所以然,就道:“若是今晚你们不回去,你叫松二哥来找我一趟吧。”见魏翌已经走得快看不见人影,连忙告别:“爹,你多多保重,我先回去当差了。”
说完就提着裙摆小跑去追魏翌。
王子瑜看了看魏秋水,又看熙安,嘴唇动了两下没说什么,魏钰便笑:“你表嫂说要奉记的桂花糕,左右走到这里了,我们去买点,多买些也孝敬孝敬外祖母。你也跟我一块吧,免得被九弟抓回去做诗。”
熙安终于在进院子之前追上了魏翌,气喘吁吁的问武英:“怎么去角门?”她这还是头一次被抓包。
“林姑娘进来就说看见你急匆匆的跑了,不知道你有什么事,她想问问看能不能帮上忙,我只好说了你去见家里人,谁料她又说既然无事想出去逛逛,只是不知道这府里路该怎么走……,七爷知道她是林先生的家眷,便道自己也要出门,结果大伙儿就都去了角门……”
魏翌进了书房。
熙安同武英武杰一起收拾了酒席,又开窗通风,点了一炉木蜜香祛除酒气,伺候着魏翌仍旧做功课。
天擦黑的时候,武英瞅了个机会跟她说角门有人找,熙安看了一眼魏翌,正埋头书写,一点要休息的样子都没有,熬了一刻钟,最终磨磨蹭蹭的走到桌案旁边。
“九爷,奴婢想告个假。”
魏翌不作声,直到把一页纸都写完,搁下笔才看了她一眼,他早就看出她心不在焉,一直等着她开口呢。
熙安捏着衣角,心里急得不行,怕李松等不及走了,怕爹爹那里是真有事儿,怕魏翌还在生气不许告假,心里盼着他开口,又怕他开口说出不中听的话来。
“面条是你做的?”
“是,隔壁院子的方大娘教的奴婢,奴婢跟她一块做的。前些日子忙起来忘了领饭,就做一碗。没,没有表少爷说的那么好吃。”
魏翌笑了起来:“你紧张什么?怕我说你巴结新主子?”
熙安被他吓跪了:“九爷,奴婢那晚是领了您给的差事照顾表少爷,奴婢只是当差,照顾表少爷也不是奴婢自己的意思啊。”
魏翌看着熙安战战兢兢低眉顺眼的跪在那里,心里很是得意,他的其他丫头都是旁人调教好了送过来的,唯独熙安是自己按着心意调教的,让她往东她不敢往西,平日里又有点小聪明,他一个眼神她便知道要去做什么,他只说上一句,她便知道该如何接下一句……,这样的一个丫头,他嘴上说送给这个,送给那个,其实心里根本没那意思,且这种话,他怎么说都行,却容不下旁人说一句,更容不下熙安生出什么另投他主的心思。
想到这里他隐隐兴奋,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眸光大盛的问道:“真是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吗?”
熙安愣住,看着魏翌冷静中带着兴味的少年人面孔,怎么也没法往她以为的那个意思上牵扯,不过大脑已经先一步做出反应:“九爷是主子,奴婢惟九爷马首是瞻。”
魏翌却不满意她的回答,更进一步问道:“若是让你贴身伺候我呢?老夫人说明年给你开脸,放到我房里……”
熙安轰得一下就脸红了,这人还要不要脸!他才多大年纪?就好意思想着跟女人睡觉!不要脸不要脸!
魏翌以为她这是害羞,嫌弃般的松开手,大为得意却又刺道:“看把你美得!”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手指在桌上点了一下:“行了,准你的假了,不是要见家里人?!”
熙安深一脚浅一脚的到了角门,李松见她忙道:“你别急,我总归等着你呢。”待要伸手摸自己帕子,又怕熙安嫌脏,略犹豫了道:“你快擦擦额头上的汗。”
熙安熙便抹了一下,喘气道:“松二哥,我没事,我就想问问我爹来是有什么事?”
李松张着嘴,好半天才找到自己声音:“魏叔没告诉你?”
“没啊,我们一见面他就哭,再问就说对不住我,没脸见我娘。到底有什么事,快跟我说说啊,急死人了。”
李松为难的摸了摸头:“魏叔也没告诉我,他就是听说我要上京里来,就跟着来了,我看他也不像高兴的样子,就没敢多问。”
“家里可有什么事?”
“没事,没事,家里都还好,你们家的粮食今年都没卖,想来过冬够吃了。”
熙安把提着的心放回胸腔,说不定魏秋水只是忽然想她,所以才来看看她。
“松二哥麻烦你在家里多照看下我爹。”
李松看着她盈盈的眉目,想着白天魏秋水提回去的包子,心中的情谊又冒了出来,鼓了鼓勇气道:“囡囡,我,我已经攒了五两银子了。”
她不惹事,但也不怕事。只是这些阴谋诡计的看着实在恶心人。莲香非要将她送到门口,分别的时候两个人都从对方的目光里头看到冷意。熙安一走,莲香便转身回了房,炕桌的抽屉里头拿出另一份颜色更深花样子,懒懒的对荷香道:“叫芸香梅香过来吧,趁早描好了把衣裳做了。”...
熙安不知李松的心思,听到李松喊她小名,总是有些不自在,喃喃了几句才重新打起精神来跟李松告别。
李松目光一动不动的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拐过了假山,再也看不见。
看守角门的婆子一脸兴味儿的看着他,把他看的落荒而逃。
熙安回了住处又数了一遍私房,越数越灰心。
今天魏翌说的要将她收房的冲击很大。只是他说,她还不一定放到心上。后宅一向是女人的天下,如果老夫人也有了这意思,她几乎可以想见自己的命运。
通房在主母嫁进来后有两条路,一条是抬为姨娘,另一条就是被主家打发出去嫁人。
抬为姨娘,妾通买卖,不仅要立规矩,主母哪天看不顺眼抬手就能卖了;出去嫁人,背着一个被主家收用过的名声,将来子女也要被人看不起。哪一条路都不好走。
她这里为了前路愁苦不已,手头要做的事也没少。
莲香打发人将她叫了去,给了她一摞花样子。
“今年过年,九爷要跟着大老爷进宫的,他这过年的衣裳就要重新做,针线房里头做上头的几位爷的尚且来不及,夫人便叫了我去,把九爷的衣料领了回来。这不想着先把绣样画一画,每人分一块,也好做的快些。好妹妹,知道你忙呢,只是这活儿精细,锦竹院的丫头们呆手呆脚的伺候不了,这才劳驾你。”
此话一出熙安顿时觉得落到身上的目光如刺,她这些日子隐隐的感觉莲香大概不喜欢她,本还没放到心上,可莲香扣着她的赏钱不给,还使唤她做些并非份内的活,她要是再任由莲香这样下去,将来只会有更多的活落到她身上,不仅如此,还讨不了好。说不定哪一日就惹来大麻烦。
“姐姐谦的太过了,论手巧,谁也比不过芸香跟梅香姐姐,我可是拿针都拿不好的。姐姐分派的活计我自然义不容辞,只是还要先问好了,是什么时候要这些,我人笨,画当然是能画出来,就是慢,一快就出错。这些要让我画,若是不干别的,最少也要四五日的功夫。现下九爷白天要做功课,这是顶顶的要紧事,听说连咱们陛下都说了要他好好写的……”
莲香抬头笑问:“我怎么没听说过?”
熙安道:“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知,只是七爷那日过来说话,说了一句九爷奉旨做功课。姐姐也知道九爷认真起来,是不喜人打扰的,我还真不敢去问。”
莲香垂下眼皮,过了一会儿才道:“这东西要的急,本想着妹妹耽误半日的功夫……”
熙安拿着那纸心里苦笑,这花样子复杂不说,着墨还浅,要想描着画,除非是极薄的好纸还不怕墨晕开,这阖府里头或许七爷那里能收着几刀,要是比着画,半日能画一张就不错了。
她笑着摇头:“若是平日里画惯的那些,半日里头说不定能成,这花样子太复杂了,姐姐看这几个地方,虽然看上去差不多,却不是一样的东西,不经心若再画错了,到时候进了宫被人看出来岂不是要被治个藐视圣恩的罪?”
被熙安这样一说,莲香有些讪讪道:“这可如何是好?”
府里到时候要进宫的可不单单是九爷,别人有衣裳穿,没道理到了九爷这里就没得穿了。
熙安不知莲香打的什么主意,她看了看天,起来告辞:“出来是在九爷跟前告的假,不敢呆久了不回。”
把花样子轻轻放到莲香身旁的桌子上。
只是她刚一转身,一个小丫头就端着热茶撞了过来。
熙安待要躲开,可想到身后小桌上的花样子,情急之下抓起手边的一只坐垫挡在了脸前,虽然如此,可那茶水滚烫,仍旧将她的手烫红了。
周围一群丫头扑上来,莲香更是拉过熙安:“妹妹怎么不躲一躲?”
熙安看刚才那上茶的小丫头已经被挤到外围,知道这是锦竹院众人包庇,冷冷一笑,看了一眼仍旧在桌上的花样子:“我就说了自己手笨脚笨,姐姐这下子该信了。”
她不惹事,但也不怕事。只是这些阴谋诡计的看着实在恶心人。
莲香非要将她送到门口,分别的时候两个人都从对方的目光里头看到冷意。
熙安一走,莲香便转身回了房,炕桌的抽屉里头拿出另一份颜色更深花样子,懒懒的对荷香道:“叫芸香梅香过来吧,趁早描好了把衣裳做了。”
荷香拿了那份深的,又把浅的那份折起来:“先让芸香描,梅香就比着这个绣着,也免得耽搁功夫。”
荷香出去招呼了芸香梅香,回来对莲香道:“你往常总说她是个老实的,如今看来老实人也有脾气。”
莲香哼道:“看主子抬举,就不知天高地厚了。这样的人,你我见得多了,还怕她不成?!你看着吧,新奶奶进门头里先处置的就是她。”
还没走到书房小院,熙安的手腕上就起了水泡。暗道要是泼到脸上,这会儿说不定都毁了容了。
本来想着谁都不靠,就安安分分的做事,没想到是非还是这样上身,不管怎么说,今儿莲香这下马威是使出来了。
她不想接招,却也不能留下把柄让人以后来坑自己。
刚进了院子不久,林颂鸾就跟了过来。
林太太出门逛花园遇上了魏府的柳姨娘,听说柳姨娘生的魏八爷跟着魏帅在战场上挣军功,顿时生了结交一番的心思。
“将相本无种,魏八爷年纪轻轻就有这番魄力,可见柳姐姐教的好……”
柳姨娘捂着帕子直笑:“我哪里教过他,我们府里的爷们七八岁就上战场,这前程啊都是自己挣的。战场上刀枪无眼,要我说还是科举入仕方能长久,安安稳稳的在京中做官,我也不用整日替他忧心。你看我们家七爷,才中了个秀才,平郡王就欢天喜地的招为女婿。不过,说起来,还是九爷最有福,能得了林先生教导,这以后啊,我们府说不定能出个举人老爷呢!”
林太太早就听林先生说过魏翌孺子不可教,她虽然见魏翌长得一表人才,但也不会怀疑夫君的话,因此听到柳姨娘恭维林先生,又高兴又尴尬。
这万一魏九爷连个秀才也考不上,岂不是林先生的不是?
林颂鸾知道母亲心事,就过来道:“父亲才教了几个月,若是有功也是九爷之前的师傅们教的好。听说连太傅都教过他。”
她不说还好,一说柳姨娘就吃吃笑了起来,笑的眼泪都流出来道:“我们府里就只有九爷在这后院单独辟了个书房院子,你道这是为何?是夫人要拘着他罢了,从前的先生也是隔三差五的就换人。也就到了林先生来,九爷才肯每日正正经经的坐在书房里听上些课。”
柳姨娘说的这些事林太太跟林颂鸾都不知道,听了之后都心生欢喜。
林太太更是把憋了好久的心里话说了出来:“我们投奔过来,论理该去拜见下夫人,可是这府里也没个认识的人,我今见姨娘是个实诚人,还请指点我几句。”说着就下了炕行礼。
柳姨娘连忙扶住:“好姐姐看你说的,我可没把你当外人,你教出来的孩儿一个比一个俊秀文雅,我这心里也欢喜的紧。”拉了林颂鸾的手,赞道:“这么俊的姑娘儿,夫人见了也一定欢喜。”
沉吟了一下又道:“只是年根底下府里事务繁多,夫人既要准备过年的东西,又要准备老爷班师回京的事,或是一时忙忘记了。这样吧,我明儿请安的时候跟夫人说一声。”
林太太喜不自禁,把那极珍贵的衣料拿出来,硬送了柳姨娘一块。
林太太便跟林颂鸾商量见夫人要穿戴的衣裳首饰。
林颂鸾见那柳姨娘满头珠翠,心里羡慕,嘴上却道:“依女儿之见,咱们穿的素淡些就好,一来咱们家也不是那种豪奢人家,二来我看那天紫玉就穿戴的极为华丽,老夫人日里想是见多了这样打扮的人,不如咱们就画了个南边儿妆容,清清爽爽的去拜见。”
林太太道极是,又道:“咱们先见过了,你小姨来了也有面子。”
第二日果然有陌生丫头来传话,说老夫人有请。
林颂鸾笑着谢过,回了屋却皱眉:“柳姨娘帮了这个大忙,若是等魏八爷回来说也要跟着父亲读书,可怎么是好?”
林太太奇怪:“叫你父亲一并教了不就好了?”
林颂鸾摇头:“不成,魏九爷再不成器,是这府里的嫡出少爷,嫡出尊贵,先贵后贱,到时候恐人家要看不起父亲。若是父亲先教的是庶子,被嫡子看中,那外头人说起来也说父亲是有真本事,名声也好听。”
林太太一听心里的欢喜一下子去了五成:“这可怎么办好?到时候她要是说起来,我可怎么回话?”
“母亲不用着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时候你就说要听父亲跟魏帅的。爷们的事就交给爷们办好了。”
“那要是魏帅让教八爷呢?”
林颂鸾自信的一笑:“母亲忘了小姨了?”
林太太方才放了心,母女俩找出昨天商量的衣裳来,穿戴好了却不见了来传话的小丫头。
林颂鸾恨的跺脚,去了书房小院找熙安。
熙安知她来意,心里不甚情愿,却也只好说:“林姑娘且稍等,奴婢跟九爷禀报一声。”
林颂鸾一听魏翌在,忙拦住:“还是我去跟师兄说一声。”说着就要往书房走。
熙安勉强才压住火气:“林姑娘要见九爷,还请也稍待,等奴婢禀报了。”
林颂鸾知道自己刚才犯了错,脸色一红道:“那麻烦你快些,老夫人那边还等着。”
紫玉笑着推了她走,还道:“那你悄悄儿的,别叫她听见追出来。”说完自己又捂着帕子笑了开来。出了徵阳馆,熙安长长的吐一口气,加快了脚步回书房小院,半道上跟武杰撞上,武杰一看是她,急急道:“姐姐快回去,九爷在发火呢。武英磨墨,加水多了,害的九爷快写满的一张纸都废了。”...
“林姑娘很着急,过来见九爷,想请您同意让奴婢领她走一遭……”熙安低低的说了。
魏翌唇角一挑,没有作声,直到写完一页,见熙安上前帮着换纸才道:“那你就去一趟吧。”
熙安抬头看了他一眼,竟觉得那眸中冷光如刃,顿时不敢再看,低低应了一声“是”后告退。
从她进入书房到出来,足有一刻钟的时间,林颂鸾等的心情焦躁,面色发沉,生硬的问:“可以走了吗?”
“林姑娘请。”熙安躬身。
林颂鸾一甩帕子率先走了出去,等扶着林太太走了一段时间,恼怒散了大半,才问熙安:“你最近在忙什么呢?也不见你出来。”
“林姑娘到之前,锦竹院的莲香姐姐刚叫了奴婢过去,想让帮着画几幅花样子,那花样子复杂难描,奴婢正头疼呢。”
林颂鸾旁的不敢说,这书画一途还是超有自信的,熙口道:“你怎么不找我?”
“她们要的急,奴婢看着实在是难,便推了。”
林颂鸾心里越发的看不起熙安,心里有了个主意,便又问熙安老夫人平日里头的喜好。
熙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支吾了过去。她纵然再坦荡,见了这么多人的私心,也是难免觉得疲累。
如果可以,她宁愿每日里辛苦的下地干活,也不愿意去听这些人言语里头的机锋。
这样一路支应着,三人不多时到了徵阳馆门前,可巧又是棋佩从外头回来。
熙安先上前行礼,棋佩拉了她的手,笑着对林太太示意,又问熙安:“你怎么过来了?没听说老夫人唤你?还是九爷那里有事?”
熙安问了好,回道:“小丫头给林太太传话,说老夫人相请,林太太跟林姑娘换了衣裳出来,却不见了人,求到九爷跟前,九爷便命我过来带路。”
棋佩眼睛弯了起来,大家都是明白人,熙安的话说的简洁,却把意思都说明白了,便捏了捏熙安的手,又对了林太太道:“请太太跟姑娘稍等,我这就去通禀。”
熙安忙谢过,林太太也道了谢。
过了一会儿自有人出来领了林太太母女进去。
熙安正要走,听见有人喊自己,见是紫玉在茶房那边,便走了过去,两人略说了几句,棋佩满脸笑容的走了进来道:“你们猜猜怎么着,林姑娘请缨要帮着莲香画花样子呢。”说着就捏熙安的脸:“说你年纪小,怕事躲懒也是有的。”
紫玉悄声道:“就没见过比这更不要脸的了。”
熙安便把那日清晨林颂鸾当着魏翌的面说帮她打扫院子的话说了。
紫玉跟棋佩笑得前仰后合。
熙安趁机告辞,见紫玉还要挽留,忙道:“好姐姐,我先回去,否则林姑娘出来,说不定还要让我领路去锦竹院。”
紫玉笑着推了她走,还道:“那你悄悄儿的,别叫她听见追出来。”说完自己又捂着帕子笑了开来。
出了徵阳馆,熙安长长的吐一口气,加快了脚步回书房小院,半道上跟武杰撞上,武杰一看是她,急急道:“姐姐快回去,九爷在发火呢。武英磨墨,加水多了,害的九爷快写满的一张纸都废了。”
熙安一听不敢耽误,提了裙摆往前跑去,进了书房没等喘口气,魏翌伸手就来拉她,一下子攥破了她手腕上的水泡。
钻心眼儿的疼,叫她忍不住惊叫了起来。
魏翌一愣松了手,见熙安泪都喷了出来,眉头挑的老高,以为她跟自己矫情上了,提脚要踹,看见她两手都有红点才顿住,冷声问:“怎么回事?”
熙安小声说了在锦竹院的事。
魏翌不傻,皱着眉头看了她,直到把她看的眼泪又流出来才骂了句:“蠢货。”
这丫头们上茶的规矩都是前头翻来覆去的教的,没有上头的命令,谁敢直接上滚水?明显就是有人使坏。
“有本事对着爷哭,你怎么不泼回去?”
“回九爷的话,府里的规矩,丫头们打闹不论对错,双方先打十板子。”熙安哽咽道。
魏翌又暗暗骂了句蠢,见武英跟武杰在门外探头探脑,立即喝道:“还不去拿药!”
芦荟胶书房小院就有,武英送过来,魏翌已经坐到榻上,见熙安跪在地上哀哀的流泪,心里疼了一下,嘴上却道:“还不滚过来?就知道跟爷使苦肉计。”
等掀开衣袖看见那三个铜钱大小已经破了的水泡,魏翌的眉头已经皱得能夹住蚊子。
熙安伸手去接芦荟胶:“九爷,这个看着腌臜,奴婢自己来。”
被魏翌一巴掌拍开,斜了她一眼:“怎么没把你烫熟?平日里的机灵劲往哪里去了?不知道躲开?”
熙安刚要挤出一个笑,被他一下子拉住手,又嘶嘶的哀叫了一声,却仍旧辩白道:“奴婢是想着那花样子难得,若是泼到上头,说不得您进宫的衣裳就耽搁了……哎呦,痛痛痛!”
魏翌使劲捏了一下她的手,恨道:“还敢嘴硬!”垂下头帮她胡乱擦上芦荟膏。
“奴婢一颗忠心,日月可鉴。”
魏翌差点喷笑,好不容易忍住擦完,把剩下的药膏胡乱塞她手里:“行了,滚吧。”别个丫头蹭破点皮都是勾勾缠缠千娇百媚的撒娇,到她这里,跟自己表开忠心了。
他生气的时候,她吓得战战兢兢,可他不生气了,给她一点儿温柔,就叫她感动的不行,虽然那点儿温柔也只是被夹裹在恶劣的口气里头。
魏翌看她站在那里嘴唇动了动,却一副不知该说什么的表情,心里就暗骂她蠢。
他从前见魏钰的丫头芳华裁纸弄破点皮就坐到魏钰怀里撒娇,当时虽然看了觉得辣眼,但熙着他长大,现在想来,竟然觉得那样也是一种情趣,只是指望熙安这只呆头鹅给他来点情趣,他还不如指望头猪!蠢死个人的货!
可他心里这样想,却忘了别的丫头不是没冲他撒过娇,而是被他嫌恶心给撵走了。
说来说去,不过是对熙安有那么一丁点的认同感而已。
熙安受了魏翌一点恩惠,心里便想着回报一二。
她手里有一块青田石,是魏秋水的收藏,因为形状不整齐,卖不上价去,后来见她喜欢,便送给了她。
青田石虽然不如寿山石鸡血石那么有名气,却也石质细腻清脆,是刻章的好材料。
石头有了,刻刀也有了,要刻些什么内容呢?熙安犯愁。
要是送情人,可以刻个“比翼双飞”,送文人刻个“博学悠远”,魏翌既不是她的情人,也不是个好文的人,要是真刻了这些,说不定能把自己踹湖里……
思量了很久,才决定刻个“鹰击长空”。
魏帅今年都六十多了,虽然屡次获胜,但也同时说明朝中无将,后继无人。据她所知,魏家儿郎上战场的极多,成名的却少,大爷受了伤退下后便在家荣养,二爷三爷都死在战场上,六爷八爷现在熙父出征也不过是小将,就是七爷跟九爷,听说小时候也被带上战场过,不过老夫人强势,把人又叫了回来而已。
七爷还好说,已经成亲,又有了秀才功名,有平郡王照拂,前程怎么也不会太差。
九爷这些年却一直心心念念的想当大将军。
熙安为自己的“投其所好”沾沾自喜了一刻钟,然后便决定动手。
她这里刚挽起袖子来,莲香就带着小丫头匆匆来了。
熙安刚要出去,被武英堵在门口悄声道:“九爷让姐姐学着些。”
熙安撇撇嘴,站在窗边看着莲香,听她说话。
“春兰打小就在咱们院里长大,最是个热心好动的,这次也不光要怪她,熙安转身走的急,又没躲开,这才撞上的……,春兰已经知道错了,奴婢带了她来,熙安妹妹任意处置……,只要妹妹消气。”莲香提着裙子袅袅行礼,话说的不疾不徐,让听话的人觉得她的话里透着万般的无奈跟委屈。
春兰跪在后头,眼泪流的情真意切:“九爷,奴婢真不是故意的,熙安姐姐有学问,奴婢看着就想亲近,这才抢了芳儿姐姐的差事帮着上茶……”
魏翌搁下笔,瞟了一眼耳房那边,漫不经心地对莲香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是锦竹院的大丫头,小丫头们不懂事,你教导了就是。”
莲香听了这话,脸上闪过一丝得意,很快又敛了去,换上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是,九爷教训的是……,只是奴婢叫了熙安妹妹过去,本也是想着大家都是伺候九爷的,九爷好了,奴婢们才能好……没想到熙安妹妹推脱了不说,还告诉了林姑娘,奴婢是想着,咱们一个院子里头,无论怎么闹,那都没有外人,叫林姑娘知道了,显得奴婢们无能不说,看我们笑话,也给九爷丢了脸……”
魏翌淡淡瞥了她一眼:“你既然描不好那花样子,怎么就把活接到手里?”
莲香怔了怔,有些不大自然地回到:“老夫人那边忙的翻天覆地,人手不足,奴婢想着为老夫人分忧也是为了九爷分忧就……,都是奴婢的不是。好在林姑娘肯帮忙,说多半日的功夫就能描好,奴婢们熬熬夜也就做好了。”
魏翌道:“既如此,你且回去,把衣裳做好了是正经。”
莲香脸上一喜,继而迟疑道:“那熙安妹妹……”
“林姑娘去老夫人那里,喊了她作陪,不知道去哪里野了,还没回来呢,等她回来,我跟她说一声就行了。”魏翌说着就重新抬了笔写功课。
莲香不敢再打扰,再说她要说的也已经说完,自忖没什么遗漏,便使了眼色叫了春兰起来,两个人齐齐告退。